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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江將軍,您沒事兒吧 江將軍,您沒事兒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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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傾?

這名字就芙笙聽來,竟帶了點淡淡的愁緒。

上輩子被禁錮在沁芳園,芙笙就像籠中之鳥。她渴望自由,又因讀了許多民間話本,便全憑想象寫了一本《四海游記》。

那本游記方完成一半,她便香消玉殞了。

而她用的筆名,正是與傾。

與傾游四海,共觀水雲山。

這兩個字,於她而言意義特殊,包含了短短一輩子太多的希望與失落。

許是巧合重名了吧,但她望向少年的眸光,終不由自主地柔和了許多。

“聖旨到!”

米公公尖細的嗓音忽從寮雲院外傳來,芙笙下意識將少年推到樹後,忍痛穿好鞋襪,踉蹌著迎了上去。

“三公主祝芙笙接旨!”

“奉天承運,皇帝詔曰:今有三公主祝芙笙,賢淑大方、品貌出眾,適婚嫁之時。上將軍江祁,品貌兼備,國之棟梁,值聯天地之良姻時。特賜三公主與江祁,得佳姻。擇日完婚。欽此!”

什麽?賜婚?

她未求旨啊!

仿佛遭受了晴天雷殛,芙笙腦袋空空,一片混沌。

難道是秦貴妃?

米公公的聲音如幽靈般環繞在她的耳畔:“三殿下,還不快接旨?”

她深吸一口氣,平靜下來,方勾出一抹笑意:“芙笙接旨。”

秦貴妃所生,乃二皇子祝莫,上輩子就與大皇子祝葛勢不兩立,而江祁又恰巧是大皇子的人,兩位皇子如今爭奪儲君之位正打得火熱,她此一步棋,真真是禿子頭上長虱子,明擺的動機。

這女人要利用她,拉江祁下水。

她不能再嫁,也絕不會再嫁。

待米公公道完喜離開,清風與霽月對視一眼,打點一番,方接過芙笙手中的聖旨回堂內收好。

流雲本想著恭喜,又念及從前日開始,殿下的心思她就摸不透了,便也不敢再說,只說替她拿件衣裳,低頭進屋去。

無人的寮雲院中,再度空留芙笙一人,好似方才所見所聞皆是幻象。

“與傾,你還在嗎?”

細看去,樹後早已沒有少年的蹤跡。

悵然低下頭,芙笙攏了攏裙角,卻見一翠綠色的藥盒靜靜放在花瓣海中。

她吃力地撿起藥盒,啟蓋,一陣清新的草香沖面散開。

這是他給她的?

“殿下?”清風拿著創傷藥回來,驀地瞪大眼睛,盯住芙笙手裏的膏藥,“殿下,這可是極品的玉合膏,對擦傷、利刃之傷等有極好的療效……清風方已找了托詞應付了霽月流雲,殿下去屋裏上藥吧。”

芙笙點點頭,悠悠問:“清風,這宮裏,可有叫與傾的人?”

“未曾聽聞。”

待二人談話的聲音漸漸遠去,黑衣的少年方靜靜自屋檐而下,以輕功立於梨樹的枝尖,任由春夜的和風吹拂,衣袂在空中翻飛。

少年的後背緊繃繃的,直到屋裏最後的燭光熄滅,方松快下來。

他箍著手,拇指撫過她方才觸及的掌心,目光落在寮雲院臥房的窗戶上,不聲不響。

此一幕,像是早已發生過千回萬回,再尋常不過。

清月懸天,越升越高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寮雲院內的燭光一一熄滅。

晚風拂過,一矯捷的身影由屋內而出,攀上寮雲院的高墻,立於少年的後方。

清風額上布滿薄汗,不敢擡頭望他:“大人,清風來領罰了。”

“自服一顆穿心丸,將今日之事,悉數說來。”

穿心丸,藥如其名,服後心間如針刺般,痛不欲生,但絕不致死。制出此等駭人聽聞藥物的,正是面前的這位大人。

時至今日,穿心丸甚至秘密用於朝廷審問一等欽犯及密探。

而開此先河的,也正是面前這位大人。

清風擡起顫抖的雙手,戰戰兢兢,拱手將頭又垂下一些:“是。”

——————

一夜好眠,一早被流雲喚起,芙笙掀開蠶絲薄被,慵懶地伸了個懶腰,偷偷輕觸腳底,發覺傷口竟已經愈合不少。

玉合膏果然厲害……

“殿下,這是什麽?”流雲進屋伺候,一眼發現她床頭多出一小小翠玉瓶,透過微微透明的瓶身看去,裏面竟放有許多丹藥。

瓶子下壓有一張字條,字跡工整寫著:此後心悸,服此藥更妥。

這字跡好似在哪見過,十分瀟灑有力。

芙笙恍惚接過藥,那翠玉藥瓶與昨晚的玉合膏如出一塊胚石。

是與傾?

下意識護住裏衣衣襟,確認衣衫整齊,芙笙不禁抽搐了幾下蘋果肌:那家夥竟然夜闖她的閨房?

齷齪!

流氓!

色膽包天!

“無妨,是裴瑜哥哥早前給我的。”不敢隨意用藥,芙笙敷衍了流雲後將藥默默留下,只能待葉太醫來再問個究竟。

一早上,洗漱、服藥、用膳,在芙笙身邊伺候的,只有流雲、霽月二人,唯獨不見清風的蹤影。

“清風呢?”她問。

霽月淡淡一笑:“今早上發熱,許是受了風寒,怕過病氣給殿下,告假了。”

“流雲,將我的風寒藥拿幾貼出來。”

霽月皺眉:“小小奴婢,怎敢收殿下的藥。”

芙笙嘆了口氣:“我也沒什麽賞你們的,只能在關鍵時候分你們幾帖藥了。”

她煩惱地用筷子戳開面前粗糙的面繭,狠狠咬下一口。

昨晚上那聖旨,江家定也接到了。

本以為這輩子她不提,便能逃過,如今可如何是好。

江祁可不是什麽好人。

她可不信上輩子,他是在邊疆吃錯蘑菇魔怔了才對她下的毒手。

“殿下,”霽月恭敬走近,“賢妃娘娘差人來,請殿下午後往琉璃殿一敘。”

竟這麽快就來了。

芙笙暗地裏翻了個白眼。

如今後宮裏叫得上名號的,也就秦貴妃和林賢妃。皇後之位自元皇後逝後,空虛已久,後宮裁奪之權,平均分派在秦貴妃和林賢妃手中。

相比秦貴妃,林賢妃可是個溫溫軟軟的性子,她與秦貴妃是老對頭了。

林家外戚在朝中勢力不可小覷,林賢妃生有大皇兄,江癟三又是大皇兄的黨人。

昨日秦貴妃吹了耳邊風,賜婚的聖旨一下,林賢妃那兒怕是炸開了鍋。

“霽月,我昨日不小心受傷了,還要麻煩你午後背我去了。”

“是。”

午後,正逢葉裴瑜來把脈。他將與傾送來的翠瓶心藥研究一番,竟驚奇發現此藥的藥效果真比自己所研究出的好上幾倍。

“制作此藥者,定是高人。”他篤定說。

待葉裴瑜走後,芙笙方換上一身淺淺水紅色的香雲紗裙,同霽月前往琉璃殿。

由霽月背著,穿梭禦花園,遠遠地便能真切得見琉璃殿的琉璃翠瓦,在陽光下閃出詭異的綠光,芙笙瞧著頂不吉利。

二人走了許久,霽月的呼吸竟十分平穩。

“霽月,你是不是會武功。”

“會一些,僅能防身罷了。”

芙笙點點頭,若有所思。

看來,清風與霽月並非尋常的宮女。

“我若像你一般體健就好了。”

“殿下若想,霽月可教殿下一些拳腳功夫。”

“好!”

“噓,殿下,有人來了。”霽月忽停下,機敏地放輕聲音。

不遠的橫欄處,一翩翩兒郎正信步逼面而來。

真真應了那句話,不是冤家不碰頭。

“江祁怎麽會在禦花園?”芙笙見了鬼似的,將頭深深邁入霽月的肩下。

“如今河清海晏,江山穩固,江將軍身兼數職,在京統領大內侍衛,身任禁軍首領,皇宮來去自如。”

左右瞧瞧沒可避退的路,她輕咳一聲,只得從霽月身上下來,低頭走過去。

本想當做什麽也沒看見,卻見江祁微一瞥,目光便釘在她身上似的,摳都摳不下來。

“江祁見過三公主。”

這家夥,竟然向她行禮?

芙笙訝異地杏眸瞪圓了回望他,要知道上輩子,就算陛下賜婚後二人見面,他也未曾向她行禮。

“江將軍請起,芙笙有名無分,無需多禮。”

“公主與江祁雲泥之別,偶遇殿下,是江祁之幸。”

雲、泥、之、別?

她瞇眼細細打量他,反覆確認他真的是那個江癟三,懷疑他今天吃多了糯米,腦子被糊了:“江將軍,您……沒事兒吧?”

只見江祁鎖眉,望著她因常年被病所擾,略顯殷紅憔悴的眼下,又對上她那光下淡如琥珀的眸子,竟不禁輕咳一聲。

二人不知,重重花樹遮掩的禦花園碧水湖內,有一小亭。

此時,一身著玄衣之人,正端一小杯茶坐於亭中。他餘光略過爭奇鬥艷的花瓣,停在小徑內正在交談的二人面上。

女子的精氣神好了許多,遠遠望去,青絲潤翡翠,耳墜明月珰。今日的陽光太過亮烈,竟要把她照透了似的,隱隱約約,像是要消失般。

男子則面色微紅,也算風流倜儻。

二人對視,好似豎了道屏風,將他人統統隔離。

他不喜歡這種氛圍。

“舅父在看什麽?”對面的二皇子乖巧靜坐,他今日特請舅父來禦花園賞景喝茶下棋,見他如此心不在焉,不免尋著他的目光望去。

只聽他陰沈道:“洪業,我們請江將軍一同來喝茶如何?”

與此同時,小石路上的江祁此時正哽住話頭,眼神躲閃:“三公主往何處去?據聞三公主體弱,務必保重身子,少吹風罷。”

哦,保重身子?你好意思說喔。

芙笙只當他今早起來吃錯了藥,勉強壓下想隨地抽出一根樹枝戳死他的心,擠出一個還算嫣然的笑:“多謝江將軍關心,我悶得慌,只是出來散散心。”

散心?

“既如此,那江某……”護送公主如何?

“江將軍!”

不知從哪兒閃出一個小廝,他哼哧哼哧跑過來,朝二人行禮畢,便一腳橫在二人中間:“江將軍,我家王爺與二殿下邀您往碧水亭喝茶。”

一眼認出小廝,江祁慌忙道:“下官這便前往。”

他抱歉地朝芙笙行了禮,便匆匆跟隨小廝離開,留芙笙呆楞楞站在一邊,茫然地攏了攏外裳:哪個王爺?

新月除了大皇子已被封王、自立府邸外,異姓王屈指可數。

她順著二人離開的方向望去,卻被一片花叢遮擋,看不清碧水湖面貌。

早已偏離了路線,芙笙卻執著地偏頭眺望。

她踏上綠草,施施然邊探頭邊向樹叢中走去,撩開幾枝滿香梔子,睜大杏眸望向湖中。

偌大的碧水湖中心,有一小亭,她目力不及,瞧不清亭中之人的面貌。兩人中,有一人身著紫色長袍,還有一人一身玄衣。

亭後長廊上站有許多護衛,甚是威嚴。

感受到她的目光似的,玄衣之人默默轉過臉去,面向另一面湖心,再不偏頭。

“殿下,我們走吧。”霽月戳戳她的肩。

芙笙眺了半天也看不出是誰,只能三步一回頭,不舍又好奇的模樣。

“……好傻。”少年盯著湖中的錦鯉,微不可聞地呢喃一句,耳尖卻紅了起來。

他竟這麽怕見她,一想到要以此身份與她碰面,心裏竟抖得慌。

“王爺,二殿下,江將軍到了。”

“下官拜見蕭王,拜見二殿下。”

少年扭過頭,吐出寒冰般,沈聲道:“江將軍,坐,二殿下請你喝杯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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